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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万不要上语文老师的当!”

    发布时间:2017-08-23作者:审核: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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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希贵

      山东高密人,北京市十一学校校长。

      20世纪90年代以来,提出并实施了以课内大量阅读为基础的中小学语文主题学习实验,主持新学校行动研究,推进育人模式改革,在实践中构建了治理多元、管理扁平、课程多样可选择的生长性学校生态系统模型,让教育最大限度地帮助学生唤醒自己、发现自己、成为自己,初步形成了学生自主生长的学校生态。出版有《学生第二》《面向个体的教育》《教育艺术随想录》等专著。

      1辅导不了的语文

      1980 年年底,我到四中报到的时候,离放寒假只有十几天了,校领导没有给我安排教学任务,而是要我给一位教毕业班的教师当助教,批改作业,辅导学生,重点抓一抓学生自习。

      当时正是学期将要结束的时候,学生刚刚学过的课文是文天祥的《〈指南录〉后序》,我自信在大学里学得不错,所以,并没有认真备课就走进了晚自习的教室。不承想,一节40 分钟的自习课竟把我弄出一身汗来。

      刚走进教室,前排的一位女孩儿就站了起来。我赶紧让她坐下。她提的问题倒是挺简单:“‘间’,除了课文中的,还有哪些用法?”我给她举了几个例子,都是常见文章中的。她很满意,会心地点头。末了,又问:“在这些用法当中,最重要的用法是哪一种?”我告诉她,不能分重要不重要,只能说它们之间有常用和不常用之分。我给她讲了一些常用的句子,她有些惘然,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老师,能不能把它们常用的顺序给我排一排?”尽管不太好排,但见她那有些执着的眼神,我还是试着给她排了个顺序。

      等我走到教室后排的时候,站起了一位大块头,后来我才知道,他是这个班的体育委员,数理化特别棒,被同学们奉为“数学大王”。他的问题一个连一个,我想让他坐下,以减轻给我带来的压力,可他却特别“讲究”,就是不肯坐。我记得很清楚,其中一个问题真是怪怪的,可你又不能说不是一个问题。他的问题是:“文章第四段也是文章的重点段,开头用了一个‘呜呼’,而结尾处又用了一个‘呜呼’,两个‘呜呼’孰轻孰重?”

      其实,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思考过。但我还是从内容上、感情上帮他分析了两个“呜呼”的区别——各有哪些侧重、各有什么不同。见他始终不解,我又进一步展开,把文天祥的身世、经历甚至其他作品的情况向他做了较为详细的介绍。可是,他的眉头并没有解开,原来,他关心的不是这些。他最后见我“不开窍”,只好向我交了底:“老师,如果以‘呜呼’出一个题目,问我们哪一个‘呜呼’感情更强烈、感情更重,怎么回答能得满分?你只告诉我这个就行了。别的我不想知道,讲多了我反而记不住。”

      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是因为做题、因为考试才学语文的。不愧是“数学大王”,提的问题也充满了数学气息。我好长时间竟然说不出什么,用数学的方法学习语文,你说,他错了吗?可我们的考试就是这样考的。你说,他对了吗?如果语文这样学下去,到底能走到哪里?

      1982 年高考,我被派到五莲县监考。第一场考的是语文,当拆开试题袋、摊开试卷的一刹那,我几乎呆住了。白纸黑字,作文题目正是我们班半个月前刚刚训练过的,就是范仲淹的那个千古名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此时,我无法估量我的学生在考场上的兴奋,但我可以预想到他们的作文成绩,我期待着他们的成功。

      我和学生一直兴奋地等待着高考成绩公布,没想到,成绩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好。

      一盆冷水浇得我清醒了许多。

      我开始思考语文学习的规律。长期以来,用数理化的教学方式来进行语文教学,已经严重违背了语文学习的规律。训练代替不了积累,没有大量的诵读、涵泳、感悟和体验,语文水平便不可能提高。

      我开始回忆自己学习语文的过程,从小学到大学,一路下来,读书、感悟而已。老师讲了些什么,我真的记不得了,但读了什么书,在头脑中却非常真切!我无意否认教师的作用,但是,要我说实话,我只能说,我的语文水平全是靠课外的阅读。

      想来想去,还是从读书开始吧。

      2“千万不要上语文老师的当”

      1995 年秋天,一封学生来信让我们不得不直面语文教育的尴尬。

      一名刚刚考入大学的学生给他正在上高三的朋友写来了一封信,介绍学习方法。信中比较详细地介绍了数学、外语、历史等学科的学习方法,而谈到语文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话:“ 语文哪,你可千万不要上语文老师的当,语文课上搞的那一套统统不顶用。

      这封信被我们一位语文老师看到了,他就在语文教研室里讲了这件事情。他讲完之后,全教研室 19 位语文老师竟然好长时间都没人吭声。他们被刺中了,也被刺痛了,陷入了深思。

      约翰生说:“人们现在有一种奇怪的想法,认为无论什么都要通过讲授来教给学生。我看不出讲授比阅读究竟好在哪里,因为讲义都是从书本上抄来的。” 我由此又想起了几年前高密四中发生的一件事情——没有语文老师的班级,学生语文考试成绩反倒不差。不能再等了,语文教学少慢差费的问题到了该解决的时候了。

      我首先要做的是说服语文老师。怎么说服?我想用事实来说话。到寒假期末考试的时候,我让正在读初一的儿子李大伟和正在读初四的内侄女王庆玲一起参加了当时的高三语文考试。

      卷子是混装在高三的卷子中批阅的。批出来的结果叫我们语文老师更尴尬:高三全年级的平均分是 84.5 分,初一的李大伟考了 82 分,初四的王庆玲考了85 分。

      姐弟俩(姐姐王庆玲,现为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弟弟李大伟,现为北京大学物理系学生)

      离高三一个相差六年,一个相差三年,他们少受了这么多年语文老师的“耳提面命”、“谆谆教导”,成绩和高三学生却是如此接近!原因何在?分析来分析去,老师们最终信服了:这两个孩子有大量阅读。

      在小学,他们读了《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格列佛游记》《西游记》……童话世界丰富和拓展了他们想象的天空。在初中,武松刚毅的个性、赤壁弥漫的硝烟、聊斋曲折的故事、杨子荣林海雪原里的驰骋……又打开了他们的视野,让他们体验到了在现实生活中不可能体验到的丰富多彩的生活和情感。

      他们有着自己的思索、感悟,有着提高语文修养所必需的大量语言材料的积淀。而这,恰恰是老师讲授代替不了的。

      东晋大诗人陶渊明曾说他是“好读书,不求甚解”。“好读书”,也就是广览博读,正是学好、用好语文的必由之路。这本来应当是语文学习的常识,是最简单不过的道理,可是审视一下如今语文教与学的实际情形,可以发现走的却是与之相反的道路:不“好读书”,而好“求甚解”。这或许正是当前语文教学的最大弊端。

      不是吗?现在的高中生,除了那几册语文课本,除了那无尽无休、机械刻板的应试训练,所读的名家名作寥寥无几,文化视野狭窄,语言积累贫乏,提高语文综合素养和能力岂不是一句空话?就像对待一个体育运动员,不给他的身体输送丰富的营养,反而拼命让他接受各种技术、技能的训练,这与其说是在培养冠军,不如说是在毁灭冠军。

      苏霍姆林斯基说:“课外阅读,用形象的话来说,既是思考的大船借以航行的帆,也是鼓帆前进的风。没有阅读,就没有帆,也没有风。阅读就是独立地在知识的海洋里航行。”语文,就是让孩子鼓帆前行!

      本文选自源创图书《为了自由呼吸的教育》,李希贵著,教育科学出版社2017年7月出版

      教育本来挺简单,只是我们人为地把它搞复杂了。把孩子们当作活生生的人来看待,让校园里充满民主、平等的氛围,让老师、学生在校园里自由呼吸,教育就不会有多少问题。